快乐的小学生

【青黄】梦与烟 (平行世界设定)

《Sunflower》本子今天完售啦万分感谢,把里面收录的这篇没发过的发一下~平行世界的故事,初衷是想间接表达反战思想来着,结果真的太不明显了2333


正文:

 
帝国高等军区今天迎来了一位从外国进修归来的长官。
铃木将军面无表情的站在军营训练场边背着双手朗声道:
“列队站好!”
 
原本热火朝天的训练场数秒之内便迅速整齐划一的排成了一列列的纵队,以队长为首报数,铿锵有力的声音交错回荡在空旷的平原上,经过常年的严苛训练练就了这些士兵们铁打的纪律意识以及敏锐的反应力,在这样一个硝烟不断的战争年代,军队的实力直接影响着整个国家的存亡,铃木将军身为这精英齐聚的高等军区总统领,他那严肃如深渊般的双眼环视着诺大的训练场,最终定格在了某一个角落。
 
“狙击一队,你们的队长呢”
他压低着的冰冷声音让狙击队队首的高大士兵也不由得头皮一麻,今吉面上保持着冷静的状态向前迈了一步
“报告将军,狙击一队队长不知所踪”
“混帐东西!”
像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铃木将军气愤的呼出口粗气,随后他抬高了军帽的帽檐头也不回的吩咐着身后的几个持枪士兵
“去,马上找到青峰队长给我拿绳子绑回来”
“是的!将军!”
士兵们清一色黝黑粗糙的脸上现出了一副临危受命的神态。
 
众所周知,狙击一队的队长青峰大辉,是整个营队里最为特殊的异类没有之一,不论是对于军队纪律的不屑一顾还是平日训练时的我行我素都让大家备感难忘,铃木将军当年从帝都军队将他挖过来的时候,他正因为藐视统领这一罪名而被送上了枪决台,好在铃木将军赶在枪响之前将他从死神那里拽了回来,如此费尽心力的原因也同他长久以来众人对他的称呼有关:“不死的神枪手”。
 
五星功勋的狙击手全国都是寥寥无几,青峰自16岁入伍迄今近六年的时间内参加过的大小战役无数,个人战功赫赫,在多少次令人无望的身陷绝境中他都奇迹般的活了下来,队友们都说这家伙是个不会死的,也是个不怕死的,有胆子深入敌营并且一枪爆头对方统帅使他成为了高等军区狙击手中的王牌,铃木将军自认为对这样的一个人,他所有的宽限和容忍是同他本身的实力成正比的,青峰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战斗型人才,然而即便如此,公然违反军纪换作别人必定是死罪,所以除了枪毙暂且不用之外,铃木将军还有很多毒辣的惩罚方式在等着他来尝试。
 
另一边,毫不意识到自己已经触犯统领逆鳞的狙击一队队长此时正横跨在粗壮树干上借着繁茂绿叶的掩护紧盯着百米开外的一只金刚鹦鹉,那身过于鲜艳的羽毛隐藏在树干之间不时的抖动,这只漂亮的娇小生物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临近,兀自的用坚硬的钩状嘴梳理着翅膀,青峰上身前倾脸侧紧贴着狙击枪的锃亮枪身静止着仿若是雕像一般。
盛夏时节的丛林除了震天的蝉鸣虫叫之外一切都显的十分的安静,混杂着高度盐份的汗水从那偏黑的小麦色皮肤上滚过,即便烈日的阳光透过树荫的缝隙灼烧在脸上也依旧不为所动的保持着静止的姿势,青峰神色平静的观察着远处那只金刚鹦鹉的动向,直到那一瞬而过的风吹起阔叶大片晃动,鹦鹉抖着翅膀高叫着似乎是想要飞离这棵大树,那原本虚搭着的手指便在此时迅速扣下扳机,紧接着“嘭”的一声枪响,双爪已经脱离树干的鹦鹉直接被飞来的子弹精准穿头,血沫夹杂着羽毛横飞,树干上的人这时才直起了上身,青峰顺手抹了把脸侧的汗水单手拎起重型狙击枪。
 
“青峰队长!”
 
原本安静无人的树底突然传来了高声的呼喊,青峰稍微的低了低头,便见三五个持枪士兵正一脸严肃的抬头看着自己,胸徽上统一的是一只长角羚羊图案,这是将军护卫队所持的标志,青峰见状了然的冷哼一声。
 
 
“将军,青峰队长被我们抓回来了”
为首的护卫队士兵全身笔直的做完汇报,紧接着被绳子五花大绑着的青峰便被推到了铃木将军的面前
“你倒是很配合吗”
铃木将军面无表情的看着地上的人,后者无所谓的抬头笑了笑,配上偏黑健康的肤色以及那一头帅气的短发,被汗水浸湿的男性荷尔蒙气息崭露无疑,加之常年身处军营沾染上的些许兵痞气,这样的狙击手青峰大辉比之六年前刚入伍时的毛头小子改变了不止一星半点,铃木将军二话没说的上前就给了他一脚猛踹。
“今天晚上,你单独加一公里的负重匍匐前进”
话音刚落整个训练场的人都情不自禁的站直身体,然而青峰顶着头顶那暴晒的阳光半眯起眼睛
“了解,将军,现在能让我松绑了吗”
“给我老老实实待着”
 
铃木将军厉声说着忍住了想上前再补一脚猛踹的冲动,他清了清嗓子抬起头望向巨大的训练场再次朗声道:“自从赤司中将被调去帝都以后,高等军区将领副官的位置就一直空缺,今天,这个位子将会被一位新的军官所接手,我在这里让你们同他见个面,欢迎他的加入”
话音刚落,整个训练场随即爆发出了震天的掌声,训练有素的士兵们压下了心底好奇面上依旧保持着毫无情绪的样子,唯独青峰却是越来越怪异的锁紧了眉头,铃木将军维持着笔挺的站姿错开身,这时,从训练场后沿背面走出来了一个挺拔高挑的身影,那条被浅棕色军服裤包裹着的长腿迈上阶梯,隐藏于帽檐阴影下的金色双眼环视了一圈诺大的训练场,最终慢慢的定格在了被绑着的青峰身上。
 
“非常有幸能同大家见面”
停留了两秒便抽开了眼睛的青年绕过面前的青峰走到了训练场边,此时阳光直射的照在他五官俊逸漂亮的脸上,他原本抿直成线的嘴角礼貌的上扬。
“我的名字叫做黄濑凉太,从今天起接手高等军区将领副官的职位,多余的话我就不再多说了,未来的日子里,你们会了解我的作战方式以及训练手段,当然,我也希望能同你们友好的相处,前提是你们能够为了国家足够的拼命”
带着些许笑意的说出了以上的话,虽然不似前副官赤司中将那样三言两语就让人全身发寒的程度,但莫名的心中一凛还是让所有人都意识到,新来的这个看起来像个白斩鸡一样友善好捏的长官,实则绝对是个不好对付的狠角色才对。
 
黄濑在说完该说的话之后便以不再打扰军队训练为由转身离开了训练场,错身而过军服左胸处的金色军徽着实亮眼,那上面镂空的大角麋鹿图案代表着最高统领阶级,落在某双深邃的靛青色眼睛里却又变成了另一番光景,一直到那道高挑的背影渐渐的消失在视线中,青峰都没有收回自己的目光。
 
 
“听说,赤司留下来的空位有人填补上了是吗?”
负责军队医疗与研究的绿间敞着干净的白大褂坐在吸烟室的窗台边,身旁的几个正在抓紧时间吞云吐雾的士兵似乎是无暇顾及他的询问,只有斜靠在墙上的火神匆忙的丢掉手中的烟头。
“是个从国外进修回来的长官,喝了不少的洋墨水,看起来年纪不大应该跟我们差不多,叫什么……黄濑凉太”
“黄濑啊”
重复了一遍新长官的名字,绿间没什么表情的推了推眼镜,火神被他怪异的语气弄的有些疑惑
“怎么,你知道他?”
“嗯,认识”
 
说着绿间便转头望向了角落里一脸沉默低气压的高大男人
“青峰这家伙也认识他”
“啊?”
火神惊讶的皱起眉,身旁一直嚼着口香糖没出声的紫发青年这时也慢吞吞的抬起头
“黄濑仔啊,我也认识他哦”
 
 
距离帝都向东300公里的地方有一家年代久远的孤儿院,大部分因为战争原因而导致无家可归的孩子会被送到这里安置,所有的男孩到了16岁之后必须入伍参军是这个国家的强制性规定,孤儿院的孩子们则更加不会例外,现任帝都军区首领的赤司上将就是从这家孤儿院出身,从这所孤儿院里所走出来的军事精英数量可说是尤为可观,这其中就包括了最高军医处的绿间真太郎,空军突击队队长紫原敦,狙击一队队长青峰大辉以及留洋归来的军事将官黄濑凉太。
 
阔别六年的再次聚首总是有种恍如隔世的感怀,绿间看向角落里的青峰半晌,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妙,穿过了烟雾缭绕的吸烟室,青峰比往常更加沉默的走出了大门,即便是傍晚,头顶的那方太阳也丝毫未减它的热烈,天边飘着几缕浅淡的浮云被阳光染的发红,远处的训练场传来隐约哨响,青峰双手插在军服裤袋里放缓了自己的脚步,他无端的想到了很多年前,也是盛夏的傍晚,他从紫原那里抢来了一颗透明的玻璃弹珠,用这个放在弹弓里打鸟的效果要比小石子好的多,这么兴奋的想着不经意间却失手让那颗弹珠掉落在了地上,透明的光点一路“哒哒哒”的往前弹跳,青峰就跟着它后面追了一路,一直追到了走廊尽头,那颗透明的珠子撞击在挡住了去路的脚尖才堪堪停了下来。
“?”
站在那里的人有着一张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柔软黄发服帖的垂在脸边,那孩子看起来个子并不小却是极其的瘦弱,破洞衬衫上衣沾满了灰尘,青峰大步走过去弯腰捡起地上的弹珠,那孩子空洞无神的金色眼睛便随着他的动作轻微地转动
“喂,新来的?”
“……哦”
没什么情绪的回答着青峰的问题,黄发孩子眨了下眼睛,里面依旧是死水一片,青峰凑过脑袋盯着他苍白的脸庞打量半晌,最后意会的伸出手臂勾住那孩子的脖子
“行吧,新来的,以后就跟着我吧,我罩着你!”
“……?”
见他似乎有些疑惑的样子,青峰伸出小拳头捶了把他的额头随后笑出了一口大白牙
“不跟着我的话你可是会被别人欺负的很惨的”
“…哦…”
黄发孩子有些迟钝的歪了歪头。
 
无一例外,每一个刚来到这所孤儿院的孩子,都是经历过了战争的可怕以及父母双亡的冲击,黄濑最开始的时候也如同其他孩子刚来时的一样,不爱说话也不爱与人交流,除了吃饭上厕所之外很少再看见他从房间里走出来,偶而到走廊上晒晒太阳便能看见玻璃窗外的草地上,青峰正毛手毛脚的帮老师扎着稻草人,那头清爽利落的短发上黏着不少的稻草碎渣,每每抬头不小心瞥到自己便会笑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在阳光下刺眼异常。
 
两个不同的人在回忆起同一段往事的时候必定是带着不同的心情,好比青峰那逐渐暗沉的眼神,以及黄濑平稳敲击在黑白琴键上过于强劲的力道,修长的十指灵活的在琴键上飞速舞动,西洋乐典型的悦耳音符带着毫不拖泥带水的节拍传进耳朵里,军区内废弃多年的艺体室里唯一一架钢琴早已是落满灰尘,黄濑敲下最后一个变调的音符“嘭”的一声合上了厚重的琴盖。
 
“看来你这些年在国外学会了不少东西吗”
不知何时原本空空如也的门外多出了一个人,青峰双手抱胸斜靠在门边的墙上,头顶上方的黑蜘蛛正在辛勤的织着网,整个画面是陷入了灰暗一般的颓废和破败,然而房间正中坐在钢琴前的背影却依旧英气挺拔,早已不似十几年前最初见到的那般瘦弱,黄濑头也不回的勾了勾嘴角
“青峰队长找我有什么事吗”
“很多年没见了不是吗,我以为你会有话想对我说,黄濑”
“我没什么想说的”
原本坐着的人此时站起身,黄濑拾起琴架上的军帽戴在头顶随后他转过身朝着门外走去似乎并没有要停下与旧相识闲聊的意思。
青峰见状索性直接伸出胳膊抵在门框的另一边彻底的拦住了黄濑的去路,那双浅金色的眼睛有些不满的斜望过来
“让开,青峰队长,这是命令”
“去他妈的命令,这对我来说没有任何用处”
无所谓的又朝着黄濑凑近了点,夹杂着汗味和麝香味的雄性气息扑面而来,黄濑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然而对方那过于磁性的低沉声音直接灌入耳中
“我以为你至少会感谢我才对”
“感谢你?开什么玩笑”
投射过去一个冰冷的视线,黄濑好笑的哼了一声
“当年你走的时候就应该知道,如果我们有缘再见面,是不可能再有任何的关系和多余的交集了”,一边说着一边大力的推开了挡在身前的男人
“还有,黄濑不是你可以叫的青峰队长,下回见到我请称呼我为长官”
没什么情绪的说出这样的话,黄濑头也不回的越过青峰的身侧似乎连一点多余的视线都不想给,直到那高挑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了狭长的走廊,被他丢在身后的青峰才逐渐敛去脸上微妙变化着的情绪,最终回归到了极致的沉默。
 
就像绿间曾经所想的那样
如果有一天,黄濑再一次回到了他们的面前,一定就是这样的光景。
“他以后会恨死你的”
五年前在前往营队的卡车上,绿间面无表情的提醒着青峰,后者不发一言的躺在车板上紧紧的盯着头顶那方蓝天,半晌之后才开了口
“无所谓,他愿意恨我就恨好了”
“你觉得你是在为他好,但是或许那些根本就不是他想要的,我认为你应该问一问他”
“停止这个话题,绿间,这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青峰说着有些烦躁的闭上眼睛,正如五年之后,野外营队的帐篷外,刚刚完成了额外的一公里负重匍匐前进的青峰躺在沙地上喘着粗气,被汗湿透的白背心服帖的黏在身上,他索性脱下上衣丢在一旁,光裸着上身的肌肉结实而漂亮,大片的汗珠如雨般从那上面滚落,绿间拨了拨脚边的火堆,随手丢了个水壶过去
“我觉得黄濑没一拳揍翻你已经不错了”
“为什么他要揍翻我?”
冷笑着做出反问,青峰拧开水壶喝了几口后接着将剩下的尽数浇在肩膀上
“五年前我就跟你说过,别这么直接的替别人决定他们的未来,你以为去国外进修是对他最好的,黄濑可不这么认为”
“给我闭嘴”
烦躁的扔开手里的水壶,青峰不爽的隔着火堆瞪了绿间一眼,后者心下好笑,这人还真是多少年都不变的固执着呢。
“所以,你以后打算怎么做?”
“什么怎么做?”
青峰奇怪的皱起了眉
“你他妈的不会以为我对黄濑那小子有什么想法吧,老子可是退伍之后要娶大波妹生孩子的”
“呵呵就你,还大波妹呢,也没见你有过什么女人啊,你找谁结婚?”
一直窝在旁边休息的火神冷呵呵的嘲讽着,对面的绿间赞同的点点头。
“你们这他妈的是什么眼神?”
随意的甩了一捧凉水扑在脸上,黄濑半闭着眼睛抽过干燥的毛巾擦干水渍,此时已经是入夜时分,野外虫鸣声十分的嘈杂,他挽起白衬衫的袖子穿过营地旁的草丛往自己的帐篷方向走去。
“长官好”
偶尔路遇几个士兵恭敬的让开身子向他问好,黄濑礼貌的点点头当作回应,此时,不远处的一抹篝火堆引起了他的注意,然而还没当他朝前走几步便听见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顺着风向传来
“老子也是有一个喜欢的人的,手长腿长屁股丰满,脸长的也是美到不行,退伍以后我会去跟她求婚,这辈子非她不娶了”
原本朝前迈开的腿怔怔的停住了,黄濑单手插兜在黑暗的阴影中沉默半晌最后又再次迈开了脚步,这时便听见刚刚那个声音冲着自己的方向传来
“哟,黄濑,长官”
长官两个字咬的尤为重,黄濑抬起头便见火堆旁那个光着上身的男人正冲自己漫不经心的笑着,突然而起的冲动让他非常想上去揪着那个男人的短发把他摁进火堆里烧了,然而现实却不允许他这做,只见黄濑平静的注视了一圈那边坐着的几个人,同绿间对视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微笑了起来。
 
“大家早点休息吧,明天还有其他的训练”
嘴上这么说着,黄濑转头正欲离开,却被青峰突然的叫住
“长官你明天也会来训练场吗”
“当然会”
头也不回的回答道,黄濑随即不想再过多理睬身后人的样子大步朝着自己军用帐篷方向走去。
 
 
翌日
狙击手一队队长青峰破天荒的在早上五点准时来到了训练场,今吉抗着超重沙袋有些震惊的看着他,后者嘴里叼着根野草一副精神抖擞的靠在单杠上,此时黄濑已经穿戴整齐同自己的副官一起站在训练场边高高的瞭望台上不知道在交谈着什么
“青峰队长”
“什么事”
通报士兵端正的举着手里的步枪一字一字的说道
“黄濑中将有令,狙击一队全体队员包括队长在内今天的徒步攀越要求负重增加两公斤”
“卧槽”
话音刚落连一向冷静的今吉都忍不住的爆了句粗口,然而青峰抬手挥退了通报兵有些好笑的拾起地上的重机枪甩在肩膀上
“学会公报私仇了,黄濑你这家伙,有点长进了”
这么小声的念叨,那双靛青色的眼睛远远的望向瞭望台顶端的人,黄濑此时站在围栏边沿也同样正看着他。
 
“请加油”
学过唇语破译课程的青峰从黄濑轻微的口型中读到了这样的话,他不易察觉的勾了勾嘴角,随后在那道并不温和的视线中转身跟随大部队往山岳地带进发。
 
“所以说黄濑中将到底跟青峰那小子有什么过节?”
一天的高强度训练之后,火神心满意足的将三根烟并排叼在嘴里蹲在墙根处起了点八卦的闲心,然而被他询问道的人却认真的嚼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糖豆头都懒得抬的样子
“黄濑仔和青峰仔啊”
紫原想了好久才终于又开了口:“我也不记得了,他两的关系以前是非常好的,就是青峰仔后来把黄濑仔一个人丢在新兵营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们两个同时出现了,后来才知道黄濑仔去国外上学了”
 
似乎是陷入了什么复杂的回忆一般,紫原想着想着就皱起了眉头,随后他一股脑的把手里的糖豆塞进嘴里。
首次入伍的年轻新兵最开始的头一年都是在新兵营里度过,营队的长官们会通过长久的观察以及不同课程的考查来决定每一位新兵今后适合的兵种方向,能够成为一名百发百中的优秀狙击手是青峰的最终目标,这也同时是黄濑对自己的愿望,即便射击课上总是会落后于青峰很多,但是黄濑对于自己的训练强度要求却并没有任何的松懈。
关于这些青峰都看在了眼里,所以当赤司向他传达了某一个讯息之后,他确确实实的有了一瞬间的犹豫。
 
“长官们的看法是,黄濑他拥有很强的军事头脑以及管理能力,加以培养日后一定能够成为非常棒的将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不明白”
青峰低垂着双眼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赤司,两个人之间保持着不远也不近的距离静默了半晌,赤司抬起他那双仿佛洞察了一切的眼睛
“有一个去国外最好的军事学院进修的名额,他们有意向让黄濑去”
“为什么不是你去呢?赤司”
“我不认为别人的那套军事理念能够对我产生任何的帮助,怎么,你难道是不舍得他吗”
带着些笑意的问着,青峰随即不自在的皱起眉头
“没有那回事,我只是很好奇你为什么要特意来跟我说这些”
“依我对黄濑的了解,他是非常迫切的想要跟你一样成为一名狙击手的吧,那么,他会不会立刻向总部请示放弃这次进修的机会呢,我倒是很期待”
“啧”
 
青峰烦躁的抬起头,此时窗外夕阳的光晕在他的脸上打出了半边深邃的阴影,良久之后他才重新开了口
“黄濑自己知道这件事吗”
“不知道,你可以告诉他或者问一问他自己的想法”
 
对于赤司最后的提议青峰并没有予以采纳,别人或许无法了解的透彻但是对于黄濑青峰敢说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的他的人了,那种对于一件事情的执着与坚持已经是到了让人震惊的地步,倔强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对此深有体会的青峰最终还是选择了最为直接而干脆的方式。
不是一直都想同自己一起进狙击队的吗,那就彻底断了他这个念头好了。
于是新兵转移训练营的那一天清晨,青峰没有留下任何只字片语的坐上了前往帝都军区的卡车,当天公布的帝都分配名单中,黄濑凉太的名字却并不在上面,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黄濑急匆匆的回到军区住所的房间却赫然发现青峰本人连同他所有的行礼也一并消失了。
 
“黄濑追出来了”
远远的看见从训练营大门内跑出来的黄发少年绿间好心的对身旁的青峰提醒道,然而后者却是不为所动的摇摇头
“别管他”
“这样真的好吗青峰,你什么都没跟他说过吧”
“没什么好说的,他有他自己要走的路, 我也有我自己要走的路,本来就不是同一条路上的人”
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这么说着,身后猛地传来了黄濑急切的呼喊
“小青峰”这三个字比以往任何时候听着都要更加的让他心中一紧,直到那道声音逐渐染上些哭腔,青峰自始至终都没有回过头。
不想回头亦或是不敢,他就这么毫不犹豫而果决的将从小便同自己在一起的人独自丢在了原地。
 
没有实战的危险以及那可见的日后的光辉前途,青峰自认为这是对黄濑一生最好的定型,绿间一直都觉得,对于黄濑,青峰总是有种看似不在意实则却又是另一种超强的占有欲望,连他的未来都要自己独断的做出决定,这一段两人的关系中就已经产生了极其不对等的因素,只是青峰自己并未察觉,自始至终都觉得那是对黄濑最好的,或许确实是最好的也说不准。
不过,六年之后再次回来的黄濑会恨他绿间一点都不意外,如果换做自己,一枪解决了青峰不过就是几秒钟的事。
 
就着紫原非常杂乱而毫无逻辑的时间点叙述,火神勉强将整个故事了解了个大致轮廓,此时青峰正骑着辆生了锈的破旧自行车后面载着两大木桶的泉水满头汗的从他们的视线中驶过,估计又是什么训练外附加的任务,火神吐掉嘴里的烟头感叹
“昔日没人管得了的神枪手如今沦为送水工”
这么说着,他差点站起身来拍手叫好,紫原有些奇怪的转头看他,平日里稍微慢半拍的神经让他还完全没搞懂火神到底在好笑些什么。
 
这样每日都有附加任务的营队生活过去了近一周之后,一向严苛到近乎没有任何娱乐节目的高等军区终于迎来了难得的纪念节日,因为营地是驻扎在野外的原因,大部分的士兵们选择了就地取材的办法,他们扛着步枪在树林里打回来了不少的山珍野味,再加上帝都总部遣送来的补给,拼接而成的长长餐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食物,不论是蔬菜还是肉类都琳琅满目的让人看着就眼馋,当然这其中还有士兵们平日里根本就碰不到的东西——酒。
 
铃木将军因为要回帝都同国王一起庆祝节日的原因而暂时缺席,由黄濑中将接替他的位置主持这样的一场布置简陋的宴会,按照以往的习惯,最高将领在宴会开始之前需要做一段篇幅很长的发言,类似于对军队所管理的士兵们的批评与表扬以及鼓舞士气等的演讲,黄濑带着干净白手套的右手稳稳的举起了高脚酒杯,那里面一点浅红的葡萄酒正优雅的晃动着,即便是吃饭也依旧保持着挺拔军姿以及严肃表情的士兵们全都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手中的那杯酒液,似乎在等待黄濑中将接下来一长串的发言,青峰坐在不远也不近的方向望着上座的黄濑,不似从前那般总是黏在自己身后的青年如今已经尽显了一位绝对将领的风范,他再一次肯定的认为,当初自己的那个决定是对的,没有什么可后悔的。
 
半晌之后,黄濑中将终于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神色温和的开了口,然而他说出的话却并不是以往那些千篇一律的东西。
“愿阳光拥抱我们每一个人,愿这片土地不再被战争所侵扰,愿上帝与你们同在”。
话音刚落,黄濑便一口饮尽高脚杯里的葡萄酒,接着他动作无比优雅的放下酒杯:“开始吧”
在场的所有人都似乎是无从反应愣在原地,黄濑神情奇怪的看着眼前的一幕皱起眉头:“可以开始了”
直到这时,所有的士兵才忙不迭的低头风卷云残的吃起了盘子里的东西,然而青峰抓着手里的刀叉却半天没有动作。
 
“愿阳光拥抱我们每一个人,愿这片土地不再被战争所侵扰,愿上帝与你们同在”
记忆中孤儿院当时的院长是一位年轻的女老师,名叫近江理惠,每一次在进餐之前她都会带着所有的孩子们虔诚的说出这样的话,即便再眼馋盘子里的东西,黄濑也依旧会合着双白嫩嫩的小手闭上眼睛跟着近江老师的后面念出这句话,青峰也总是会趁机偷偷叉走他盘子里的鸡腿接着再悠然自得的听着黄濑大声的谴责自己,绿间说青峰这样的行为叫做“皮在痒”。
不经意就陷入了回忆中的青峰情不自禁的笑了笑,随后他抬头,便看见远处的黄濑也同样一动不动的盯着面前的酒杯,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的样子,他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找机会同他谈一谈,顺便解释一下当年的那件事呢。
只是他并没有想到这样的机会很快便出现了。
因为水库的管理士兵在酒过三巡之后忘记了给各个营地的水库都补给上干净的泉水,导致只有步兵区域的洗澡间还有洗澡水可用,于是整个军区的人都一股脑的拿着毛巾木盆挤到了步兵营的洗澡间里,青峰光着上身只穿了条宽松的迷彩裤一脸凶神恶煞的走到那一排排的洗澡间前,动作迅速而果断的拉开了那一扇扇简陋的木门,他的初衷只不过是在确定哪一间里面还有空位罢了,然而那一间间小房子里正光着全身洗澡的人们却是毫无防备的被他看了个遍,只是大部分的人在看清来人是狙击队的青峰队长后,都憋着股火气敢怒而不敢言,只有火神光速的拉上木质小门,随后怒爆粗口
“卧槽!流氓!”
“我去你妈的!”
青峰无比火大的一脚蹬在木门上,因为年久而失修的小木门先是颤巍巍的晃动一下,随后便不堪重负的嘎吱一声掉下了半截,与此同时,门后爆发出了几个男人惊天动地的怒吼
“卧槽槽槽槽槽槽槽!”
 
完全不管身后暴露在众人视线里的那间快塌方的洗澡间,青峰提着手里的盆兀自走到了最后一间的门前,这相比之前的似乎都安静了不少,除了偶尔响动的水声便没了其他的声响,青峰思考了片刻便大刺刺的拉开了眼前的这扇门,入眼是一道结实而异常白皙的后背,完全不似其他士兵那般晒的黝黑的肤色,被水渍弄的有些微湿的黄色发丝黏在颈后,竟然有种说不上来的性感。
那人似乎被身后突然灌进来的凉风给吓了一跳,他神色惊讶的转过头,在看清了青峰那张脸以后眼里闪过了一丝不安和烦躁。
 
“呦,长官你怎么也挤在这边啊”
“因为只有这里有水了,可以请你先到外面等一会吗,我马上就好了”
“为什么要我等,你旁边不是还有一个空位吗”
说着青峰便兵痞气十足的挑了挑眉,接着完全不顾及顶头长官排斥到不行的眼神直接一脚踏进来并且一把关上了身后的木门。
 
毕竟,此刻全身光溜溜现状的黄濑也不好施展拳脚把旁边那个厚着脸皮挤进来的人一脚蹬出去,过于狭小的空间稍不注意便会碰到隔板那头人的肩膀,黄濑无可奈何的又往角落里缩了缩,并且转过身用后背对着他。
与此同时,青峰伸手打开了出水龙头看似漫不经心的望了黄濑的方向一眼,后者轻微的弯着腰似乎是在冲洗着膝盖,就着这样的角度能隐约看到一点细致的股缝,其余下面的部分则被隔板尽数挡住,青峰不满的冷哼一声,紧接着他全部的注意力又被那白皙尾椎右侧一个小小的黑色刺青吸引了。
这个刺青是帝国军人的象征,每一个参军满三年的士兵身上都会被文上这样的东西,一朵茎部打着卷的黑蔷薇,也是帝国国徽上的意象之一,只是每个人所文上的位置各有不同,青峰的那枚刺青在后背左边蝴蝶骨的地方,再看看黄濑,刺在腰后尾椎处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暧昧。
“谁给你文的刺青为什么在那个地方?”
“啊?”
似乎一时间没听懂青峰话里的意思,黄濑有些奇怪的回过头,身后那双深邃的青色眼睛直视着自己,这让他很是不自在的又转了回去
“你说刺青?我也不知道,睡了一觉起来就是这样了”
“哦,看来给你文这个的人是个色狼”
“注意你的措辞,青峰队长”
“我的措辞有什么问题吗,黄濑中将”
 
眼见着马上就要吵起来的局面,黄濑索性懒得再跟他计较的闭上了嘴,然而身后的青峰却始终没有收回自己的目光,顺着那条优美的腰部弧线望下去,靛青色的眼睛越发的深沉而露骨,青峰只觉得自己的下腹蓦然一紧,一股急速的热流往两腿之间冲过去。
最后收拾起地上的衣服,黄濑围着干爽的毛巾转身正打算推开隔间的木门,却突然听见耳边传来一道浓重的呼气声,他有些疑惑的朝着青峰那头望去,只见背对着他的健壮身影堪堪的靠在隔板上,能隐约看到右手胳膊正在前方有规律的撸动着什么,原本还带着点奇怪的金色眼睛先是怔了一下,随后转化为不可置信的震惊,紧接着,黄濑当即脑子嗡的一声反手抄起一旁的脸盆对着那顶着一头青发的脑袋“哐”的一声就砸了下去。
“槽!流氓!”
 
十分钟后。
“我他妈的怎么流氓了,我是对着长官你撸了还是真的把你上了,你告诉我我怎么就流氓了”
捂着后脑勺一个大包的青峰气不打一处来的坐在树底下,已经规整的穿上了军服的黄濑站在他身侧冷笑着斜了他一眼,戴着白手套的右手已经摸上了腰侧的银色手枪,青峰见状终于暂时停下了火大的絮絮叨叨,他放下双手神情专注的看着眼前一片繁茂的草丛,不知何时,夏季特有的大片萤火虫聚集到了这个区域,那一个个微小的浅绿色光点汇聚而成仿若漫天的星河,黄濑静静的看着不远处闪动着画面,过于沉静的侧脸在黑暗中显出了雕塑般的轮廓,无端的静默半晌,青峰有些意外他并没有转身离开这个地方。
“你以前经常哼的那首歌,叫什么来着?”
“我忘了”
黄濑没什么感情的回答道,身旁不时有几只萤火虫悄然的飞过在黑暗中划过一道绿色的弧线,青峰似乎并没有因为他那不咸不淡的语气而感到不满又或是生气,反而像是心情逐渐变好了一般,循着脑海里一点零星的记忆兀自的哼起了熟悉的旋律,虽然歌词基本上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
 
记忆中也是在这样参天的大树下,青峰总是拿着玩具望远镜趴在粗壮的树枝上有模有样的眺望远方,虽然他所看的远方不过只有那一轮近渐西沉的落日,那时,黄濑总是会好奇的站在树底下问他看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没有,而绿间则安静的捧着本书靠坐在大树干上一言不发,紫原照旧是蹲在一旁大口塞着零食,原本就够圆的包子脸被他撑的更加圆润无比,而在远处的庭院里,尚还是孩童的赤司意外执着的训练着孤儿院的那条牧羊犬,这是一个非常宁静而平和的傍晚,黄濑闹着闹着见大家都十分安静的样子便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嘴里无意识的小声唱了起来,算是他童年唯一能完整唱出来的歌,也是母亲最喜欢的,很小的时候就教过了自己无数遍,虽然稍显稚嫩的声音还是会有些磕磕绊绊,黄濑却顶着张红扑扑的小脸唱的很投入。
“Summer has come and passed (夏天来了又走)
The innocent can never last (那份纯真已经不在)
Wake me up when September ends (在九月结束之时叫醒了我)
Like my father’s come to pass (就像父亲的离世)
Seven years has gone so fast (七年的时间是如此飞快)
Wake me up when September ends (在九月结束之时唤我醒来)
Here comes the rain again (这里又下起了雨)
Falling from the stars (从星空慢慢落下)
Drenched in my pain again (我再次沉浸于痛苦的回忆中)
Becoming who we are (成为了我和你)
As my memory rests (即使我的记忆消亡)
But never forgets what I lost (也永远不会忘记我所失去的)
Wake me up when September ends” (在九月结束之时唤我醒来)
 
一首富含反战意义并且缅怀父亲离世的歌,年幼的孩子或许并不懂得这歌词中所表达的含义,然而,脑海里适时的浮现了母亲哼唱着它时温和的神情以及上扬的嘴角,距离双亲的辞世已经过去了很多年,黄濑也过了一想到这些就要大哭一场的年纪,即便是成年以后,他也依旧觉得,自己果然是非常的讨厌战争啊。
 
一场战役带走了无数的生命,除此之外,在侥幸活下来的人们心中播撒了一颗仇恨的种子,这样的仇恨又会促使另一场战争的爆发,周而复始的,似乎不会有尽头一般,正如同他们所生存的这个年代,坚硬的是装甲枪炮,而与之对应的便是脆弱不堪的生命。
黄濑若有所思的叹了口气,青峰那低沉却逐渐变调的哼唱稍显诡异却又意外的让他莫名想到了很多过去的事情,八月的夏季,多少年都不变的夜凉如水,还有若有似无萦绕在鼻尖的那西瓜沙冰的味道。
 
“你对当初的事情,没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沉默了半晌之后突然的开了口,青峰闻言似乎是有些意外
“如果我对你做出了解释你会相信吗”
“相不相信不重要,反正不管当初是因为什么原因我都没有打算原谅你的想法,但是如果你想说我可以听,也仅仅只是听而已”
黄濑面无表情的陈述着,并没有任何波澜的眼睛一如他此刻紧闭的内心,不可能再为了面前的人而重新敞开,这样的黄濑总给人一种遥远且捉摸不透的感觉,青峰侧头看了他半晌,那近乎完美的侧面以及毫无破绽的神情让他一时间有些陌生的慌乱感。
 
时间足以彻头彻尾的改变一个人,
那么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又是谁?
 
青峰突然有些烦躁的抓了把后脑勺,正当他思索了半天准备再次开口之时,原本已经鼾声一片的军营内突然乍响起一阵刺耳的警报声,那树底下静默着的两个人瞬时间仿若条件反射般的对视了一眼。
 
“黄濑中将!黄濑中将在哪!”
遥远的营帐处不时传来副官急切的呼喊,黄濑当即二话不说迈开长腿小跑进营地内,此时,那惊天动地的警报声响依旧刺耳异常的鸣叫着,无数顶军帐内整齐的亮起灯火,平日里训练有素的士兵们在面对这样的突发情况都能够十分迅速而正确的应对,这也正是长年以来铃木将军想要培养出的军队实力,然而,这样的深夜却将一切都变成了未知的意外,黄濑急匆匆接过副官递过来的电报,上面是通信兵用炭笔重重写下的战报:“敌军在帝都外三百公里的地方进行了空中突袭,十万火急,请求支援”
 
“混账!”

黄濑忍无可忍将手里的东西丢进烧的正旺的火堆,那猛然冲天而起的火苗正如他此时的心情一般,迅速吩咐副官集结所有的精英部队去训练场,紧接着黄濑摊开了巨大的地图在帝都侧翼方向标注了几个红色的记号,与此同时,青峰回到了自己的营队上,他将棕绿色的贴身战服迅速穿戴完毕,常年的实战经验让他此时依旧能够保持最为冷静的作战状态,那原本就足够严肃的脸上此刻仿若结了层冰霜,军械营帐内,狙击手队伍整齐的排成一列依次快速的从枪架上拿起重型狙击枪以及备用的轻便手枪,那熟练装填子弹的动作宛如蝴蝶翅膀一般灵动飒爽,青峰将特质的红外线远程识别晶片架在右眼前,那红色透明晶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凛冽的寒光,身后的队员们近乎是同时推动弹夹,整齐的“咔哒”声在身后乍响,青峰头也不回的高声道:
“跟我走”
“是!队长!”
 
深夜,万里无云的漆黑夜空上,看似恬静的浅白月光铺洒于眼下的这片大地,然而现实的一切却无法再保持它应有的平静,装甲坦克一辆接着一辆的驶过泥泞的沼泽地带,紧随其后的是满载着士兵的巨型卡车,由紫原带领的空军战队已经先一步的赶赴主战场支援,黄濑坐在前行部队中间段的车里,借着头顶悬挂的明灭油灯仔细的盯着矮桌上的那张巨大地图。
 
“空防侦查所这次到底再干些什么?别人家的飞机已经飞到帝都门口了都没察觉到!?”
愤怒的将手中的墨水笔砸在桌子上,黄濑的眼里闪动着熊熊火苗,一旁的副官神色严肃的回答道
“应该是今天庆典的原因,大家都疏忽怠工了,如果换做平时定然不会这样”
“都他妈的还以为自己是在和平年代吗,上一场战役刚刚结束不到几个月,连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还当什么兵”
“中将,您现在说这些也晚了,百密必有一疏,您认为现在应该怎么做,铃木将军已经把前线大权交给您了”
黄濑深深的呼出口气,随后他思考了半晌。
“让前方部队注意路线,我们朝主战场的侧翼方向走”
“这是?”
“或许会有帮助,你尽快让通信处把对方前线装甲武器的大致数量情况拿到手”
“明白!中将,只是,我认为,半年前南部的南侵战争,敌方就以最后的战败告终,这么短的时间内要想再集结一支精锐装甲部队的可能性并不大,况且,他们选在今天我国兵力松懈的情况下发动攻击,应当是武力后备不足想要一举抢下首发战的胜利才对”
“你说的很有道理”黄濑抬头看了眼因为车身颠簸而不断晃动的油灯停顿了一会,“不过,抓准漏洞时机这也只是致胜的一点,它未必能够反映敌国真实的装甲实力,你也知道南侵战争打了不过一个多月就结束了,而现如今他们竟然敢直接冲着帝都方向开火,显然是个部署已久的计划,南侵战争或许只是个幌子罢了”
这么说着,黄濑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忽略了身侧副官惊讶的眼神,他望向窗外,不时有巨型卡车擦着车窗而过,不经意间同坐在副驾驶上的人视线相撞在一起,青峰匆匆的看了他一眼随后便再一次被浓重的夜色所覆盖。
 
这大概还是第一次两个人正正经经的走上了同一个战场。
 
待到整支部队朝着主力战场进发还差几公里时,震天鸣响的炮火声已经让人心中一凛,这足以令人想象到战争现况的惨烈,大部队随即在原地停下开始全副准备,冒死奔赴前线的侦察兵带回了最新的战报。
敌方的空军力量投入十分强悍,地面装甲坦克也是多达二百三十三辆,这与之半年前的南侵战争比完全不是一个军械层次,黄濑仿佛是早有预料一般冷笑一声,其实这个数量比他之前所预测的要少了一些,然而身旁的副官在听到这些情报之时依旧吓出了一头冷汗,十五分钟后,近三十多辆坦克奉中将命令火速前往主战场加入战斗,青峰靠在泥巴路边的大石头上小憩,嘴里叼着跟稻草看着远方隐约飞扬的硝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坦克行驶而过屁股底下的那块地面“嗡嗡嗡”的抖动,今吉被这原地停滞的状态弄的很是焦躁,他推了推青峰的肩膀
“中将到底是怎么想的,只让那么一点人过去?为什么不他妈的一起上!?”
“别激动”
一把摁下今吉的肩膀让他坐在自己旁边,青峰吐掉了嘴里的草杆
“首战胜负是非常关键的,现在我们的人总共加在一起不如对方多,另外的援军还在过来的路上,硬拼管个屁用,头脑战我还是相信黄濑那家伙的”
“你居然直呼中将的名字”
很明显今吉并没有抓到重点,青峰翻了个白眼似乎是懒得理他了,隔得老远的炮火声再次一波一波传来,闭上眼睛仿佛都能看见飞扬的血沫与碎肉断肢,这样连天的炮火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破晓之时,黄濑连着两夜没睡却依旧保持着高度集中的精神向帝都总部做着战事反馈,国王那边的意思是再明显不过了,就算是牺牲掉黄濑部下的所有人也要拿到首战的胜利,而另一边赤司所率领的军队已经出征,首战之后的其余军事部署将会全权交由他负责,此刻,黄濑眼下挂着两个黑眼圈有些疲倦的走出车厢,他很清楚的明白时间已经不多了,十个小时之内无法取胜就只能坐以待毙。
 
这一次郊外的首发战场很奇特的都是以装甲部队为主,黄濑通过前线士兵反馈的情报在纸上大致画出了对方的行军布阵图,坦克部队以一个扇状分布,兼顾四面动向,既有攻也有防无形中铸造出了一个难以击破的铜墙铁壁,但弊端是战场所在的地点临近树林,地形较为复杂多变,这样的布阵也存在着很大的变数和阻碍,如今黄濑所处的方向正是在对方军队的正侧翼,现下他唯一能实施的计划,就是将整个装甲部队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正前方接着让坦克部队从他们的侧翼碾压过去从而冲破对方的铁壁再逼进树林中一举将他们歼灭。
只是,怎么将他们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从而达到炮火转移成了最为严峻的问题,副官思考了半天最后提议:“派一支步兵队伍去吧,中将”
黄濑闻言似乎是早有想法了一般抬起头:“多派几个陆战精英去,用游击的方式跟他们打,眼下,也只能这样”,说着他的语气有了些不易察觉的减弱。
“您在犹豫什么吗中将,要知道,为了避免更大的牺牲有时候牺牲小部分的人是必要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其实,其实并不是在犹豫,就这么安排下去吧,我等着他们的好消息”
说着黄濑慢慢的走到车窗边,那胸口处的大角麋鹿军徽被阳光照得熠熠生辉,过于重大的责任此刻也同样压在心口,黄濑知道自己不可能用个人的一己情感去指挥一场关乎于国家的战役,即便是在看到不远处的狙击一队接受命令之后开始整装待发的身影他也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
 
进入军事学院的第一堂课,头发已经花白的老教授在黑白上苍劲有力的写下了两个字:
“无心”
 
做为一名军官,做为最高统领阶级,在战场上的任意一句话或是一个决定都影响着整个战役乃至整个国家的存亡,带着太多的情绪和做为人的感情走向战场本身就是愚蠢的。
虽然黄濑从本质上并没有完全赞同这样的看法,但的的确确,他必须要对一些事物做到熟视无睹,做到果断的舍弃。
 
青峰将机枪扛到肩膀上,此时清晨的阳光已经开始变得有些毒辣而热烈,他转身捶了把今吉的肩膀笑容有点痞气
“终于要让你施展拳脚了”
“可不是吗,再不上战场我恐怕就要生锈了”
说着今吉活动着脖子,青峰眼睛看着他余光却是望向不远处黄濑所在的那个车厢,此时透明的车窗边已经是空无一人,青峰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嘴角。
他做为实战经历无数次的老兵是非常赞同黄濑的这个决定,况且,打游击战的士兵实力越强胜算就越大,相对的,伤亡的概率也会减小很多,青峰对于自己的实力还是非常有信心的,即便是这样,他还是玩笑般的想着,如果自己真的战死在了那个地方,估计黄濑也不会觉得伤心难过的吧。
其实这样也好。
 
“走了,青峰”
今吉拍了拍不知道突然在思考什么的青峰示意他带领队伍向主战场进发,不多也不算少的二十几人队伍浩浩荡荡的沿着泥泞的小路向远处挺近,随即,大批量的坦克军队也放缓了速度悄然的跟在后面,等待着最后的一举进攻,所有的一切正朝着黄濑所理想的部署发展着。
 
他端正的坐在车厢的椅子上,等待着前线的后续战报,因为超长时间高度紧绷着的心脏已经是近乎麻木的感觉,他一脸严肃的摊开随身的便签本做着战略记录,然而不一会后,墨蓝色的钢笔却不经意的在横格纸上写下了四个字:
青峰大辉
金色的眼睛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后才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般迅速的伸手撕下这一页纸揉搓成一团丢在角落里,大概,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就这么静静的等到了下午,军队终于迎来了这几天中最大的喜讯。
“中将!好消息!敌军已经被逼进树林了!您看接下来要怎么做!”
“继续打”
黄濑毫不犹豫的命令着,随后他大步走出车厢询问道
“狙击队现在怎么样?”
“正在往回撤退中”
“好,我知道了”
没来由的松了口气,黄濑不自觉的放软了眼神,随后另一个通信兵也火急火燎的跑到了他的面前:“报告中将,赤司上将到了!”
 
赤司从车子里走出来,黑色的军服完美服帖的包裹全身,一如过去般的一丝不苟,远远的看见那个一头金发的青年军官朝着自己这边过来,他随意的摘下手套递给身后的副官。
“好久不见,凉太”
“嗯,好久不见”
这么说着黄濑浅淡的点头,阵阵炮火声的背景中,赤司越过他的身前往部队临时扎营的方向看去。
“从这向北不到八百米的地方有片树林很适合做为营地,不论是防御还是隐蔽性都很好,今晚就搬过去吧”
“好的,既然上将您来了,我手中的权利也该尽数交给您了”
黄濑玩笑般的说着,而赤司则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首战算是打了个胜仗,然而这样的喜悦还没延续一会整个部队又陷入了迁徙营地的体力作战当中,到了夕阳半落的傍晚,原定撤回的狙击队却迟迟没有回来,黄濑莫名的有些着急,正当他准备派遣侦查兵去打探究竟之时,原本二十多人的狙击队变为只剩不到十人的队伍出现在了远处的弯路上。
 
“怎么回事?”
并没有在队伍里看到那个熟悉的人影,黄濑冷着双眼睛看向为首的今吉,后者的手臂已经被炸伤,凝固的血液黏在脸侧
“撤退的时候遇上残余陆兵的伏击,双方都死伤惨重,青峰队长让我们先走,我们……”
“够了,丢弃战友是死罪你知道吗,今吉翔一”
被那双近乎结冰的金色眼睛近距离直视,今吉此生第一次有了种强烈不安的恐惧感以及负罪感,他无可奈何的转过头,黄濑冷漠的收回视线,随后他转身,一言不发的从盒子里取出特制的手枪插在腰侧转身就想夺门而出,一下子便发现了他意图的赤司毫不犹豫的拦住了他。
 
“你冷静一点”
“我也以为我可以很冷静!”
似乎是累积了太久的各种心情突然爆发了一样,黄濑终于忍无可忍的踹翻了一旁的桌子,长久以来被各种训练、战争、死亡给打磨的看起来好像是坚硬无比的心脏在此刻破裂出一条缝隙,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延伸龟裂,似乎下一秒就要碎成粉末。
最开始的时候,黄濑确实觉得,即便真的发生了什么意外,青峰再也不会回来了,自己也可以很平静坦然的面对,他以为,六年的时间足够让他心中沉寂的感情连同曾经的那份依恋一起消失殆尽,就像是一个新生的个体,不需要任何人的靠近。
然而真当一切发生的时候,他才绝望的意识到,其实什么都没有改变。
毫不犹豫的拔出手枪直接指上赤司的眉心,身旁的所有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黄濑低头直视着他
“请让开,不然我真的会一枪毙了你”
“你可以试试”
赤司眼里含着些笑意,他伸手挥退了正欲对着黄濑举枪的护卫兵。
“你可能连自己的位置都没有认清楚啊凉太,如果你走了,帝国失去的将会是一个非常棒的中将,你所带领的军队将失去一位领导者,你确定要做这种背弃国家的事吗,当初入伍的时候,你发过的誓还记得吗”
“我记得”
黄濑面不改色的说道
“我并没有要丢弃责任的想法,我只是不希望自己接下来的人生都永远活在痛苦和悔恨中而已,如果青峰还活着我会带着他回来”
“那么,如果他死了呢”
“…我就把他的尸体带回来,如此而已”
时间仿若是暂停了一般,赤司看着面前的人半晌最后突然向后错开身,接着他伸出手臂对着黄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愿上帝与你同在”
“谢谢”
 
话音刚落,高大的人影便如风一般的从车厢内跑了出去,沿路不时有正在收拾营帐的士兵被这位奇怪长官的举动弄的面面相觑,然而黄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林子的地形错综复杂,黄濑只能选择徒步的方式朝着那远处的战场奔跑而去。
 
黄昏的天是渐进暗沉的灰蓝色,静默一片的树林内到处弥漫着血的气息令人作呕,硝烟的迷雾还没有真正的散去,黄濑贴紧腰侧的手枪隐藏在山体巨石后面观察着那片仿若积尸地一般的战争废墟,地上残留的弹壳还有些温度,看样子,不久前,这里刚刚结束了一场恶战,黄濑没办法确定那些敌方的士兵走出了多远,他只是尽可能的抓紧时间在死人堆里翻找着,差点脱口而出的呼喊被他硬生生的压在喉咙里,夏季的闷热使他脸上布满的汗珠成股滴下,随着时间推移,心里的绝望因子不断扩大,青峰真的死了吗?他想。
不会的,那个男人是绝对不会那么轻易就死去的。
抱着这样坚定的想法,黄濑加快了手下的速度,隐约间,一道微弱的呼吸声闯入耳畔,金色的眼睛一瞬间睁大
“青…青峰?”
拨开一具敌人的尸体,黄濑终于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庞,那宛若战神之子一般英俊的五官被大半的鲜血所覆盖,他紧张的喘了口气伸出手慢慢的探上颈侧的大动脉,虽然不似以往的那般富有生命力的跳动,可即便是那虚弱且微小的动脉律动也让他一瞬间欣喜若狂,某种仿若失而复得的情感流淌进血脉中,似乎整个人都被这感觉点燃了温度,黄濑奋力的拨开压在青峰身上的尸体将他小心的拉了出来。
 
左肩上一枪,右腿中了两枪,腰腹一侧的微小弹孔也在不停的渗血,黄濑在他的身上到处检查了一番,唯一相对危险的腰腹一枪并没将青峰的身体打穿,看来是远距离点射,命中的部位并非致命点,那枚子弹现在还在青峰的身体里,这至少不至于让他因为极速的失血过多而死亡,只不过,黄濑还是十分担忧的将他还完好的右胳膊架在自己肩上,照青峰这个已几乎没有血色的唇色来说,再不加紧救治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
伤口被轻微拉扯住的感觉让原本已经陷入浅度昏迷的人因这疼痛而抖了抖眼皮,迷茫之间恍惚是做了一场梦,梦里有一片一望无际的雪原,天气冰冷刺骨,而自己则被困在了中央不论怎么拼命都无法挣脱,这种极致的窒息感蓦然席卷全身,青峰在此时挣扎着半睁开了双眼,黄濑凉太那如雕塑般的侧脸便瞬间映入眼帘
“…是…幻觉吗…”
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虚弱的声线,依旧还以为困顿在梦境里的青峰却清晰的听着那个熟悉的声音温和的回答道:“不是幻觉,小青峰,你看,真的是我”,一边说着黄濑伸过头用自己的鼻尖蹭了蹭青峰的鼻尖,后者在此时才堪堪的勾起嘴角,“你小子…”。
一句断断续续的话还没说完,身后树丛间隐约传来的轻微草动声让黄濑全身一凛,随后他微转过头,原本温和的眼睛里换上了不少的凶狠,青峰也在这时察觉到了树林中的异常。
“走,小青峰,我们必须先离开这个地方”
“嗯”
抬手捂住腹部的伤口青峰的神智恢复了不少,借着逐渐昏暗的夜色,黄濑架着青峰的胳膊带着他隐藏在了左前方的树林中。
 
“我怎么好像刚刚看到这边有两个人?”
一个士兵粗犷的声音由远至近传来,黄濑他们躲在一个巨大灌木丛后凝神屏气,悄然的观察来人的方位
“莫不是什么树的影子吧,你他妈的别自己吓自己,这山头上该死的人不是已经死光了吗”
另一个声音说着却还是防患于未然的拉响枪栓
“我们往后再搜索一下好了”
“行,说的也对”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交谈着,黄濑看清他们所走的方向正是自己军队原先扎营的地方,他心下庆幸赤司早一步的下达了迁徙营地的命令,然而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黄濑深知自己想要带着青峰再原路返回的胜算不大,看那两个人一副武装巡逻的架势,敌方主营地应该就是在那个方位附近,他幽幽的叹了口气,现下情况十分紧急,最主要的还是让青峰尽早的将子弹取出来并且止血,这么想着,待到那两个侦察兵彻底远去之后黄濑便立刻扶起青峰向着密林深处走去。
 
“你有没有觉得…这片树林,有一点熟悉?”
耳畔青峰低沉的声音响起,黄濑闻言借着树缝间漏下的月光环顾四周随后摇了摇头,本身实战经验就是他的硬伤,对于野外认路这一点上更是没办法同青峰相比。
“往那边走,我有感觉,那条路,那条路能通向某一个地方”。
 
有些走投无路的黄濑喘了口气看向身旁那个已无血色的男人,他伸手帮他擦掉脸侧的鲜血,青峰便转过头望向他,两个人的眼睛相视的一瞬间,黄濑绽放出了一个柔和的笑容:“听你的,就往那边走吧,大不了你死了还有我陪着你”,说着黄濑便毫不犹豫的搀扶着青峰朝他所选择的方向走去,身旁的那双因失血而暗沉的靛青色眼睛却因为这样的一句话不禁闪动了一下,青峰有些惊讶的皱起眉头。
 
“…其实你没必要再回来找我的”
“我也想着不回来找你的,但是没有办法,我做不到,你已经丢下过我一次了小青峰,不能再有第二次了,我接受不了”
“……”
身旁的人静静的沉默半晌,那忽隐忽现的月光之下,两个人的身影相贴着投射在地面上,寂静的耳畔除了风声便只有沙沙的草木被拨开的声音,黄濑并没有望向身侧的人,他那双坚定而明亮的眼睛定定的看向前方,似乎在专注的辨认着路线,这样的静默持续了一会,青峰才缓慢开口
“当初的事情,我很抱歉”
“嗯,我接受了”
黄濑一边说着却并没有放缓脚步
“我后来也隐约猜到了一点前因后果,毕竟你的演技还是稍微差了一点,可是当我想明白了这些以后,我只是更加的心寒而已,小青峰,你真的非常的不尊重我”
“…抱歉黄濑,你可以恨我的”
“我不恨你,我只是会好奇,你有没有后悔过?”
“或许曾经有过,但是现在我只能回答你,没有”,青峰说着有些困倦的半闭上眼睛,他压抑住心脏那处急促的鼓动感
“没什么好后悔的,你现在成长为了一名非常优秀将官,我为你感到骄傲,黄濑”
 
鼻尖莫名的有些发酸,黄濑沉默的吸了吸鼻子,他明显感觉到了身旁人逐渐停滞的双腿以及那唇角边的血腥味,即便如此,说出口的话依旧是平静且带着理智的语气,黄濑知道自己还不能放弃。
 
“来聊点别的吧”
小声的念叨着,黄濑索性蹲下身将青峰背了起来,稍微超出负荷的重量还是让他有些吃不消,然而他却坚定的,坚定的往前继续走着
“聊点什么呢?”
自顾自的打开了话题,黄濑微笑着提醒着身后的人
“不是说过退伍之后要跟一个手长腿长身材超好长得又漂亮的女人求婚的吗,你可别真死在这里了”
背上的人安静了片刻随后终于发出了模糊的声音
“我说的很明显了吧...你到底是有多笨”
“什么?”
“他妈的…说的就是你啊,我真想现在给你一拳”
“…我才不是女人”
“嗯,我知道”
喷薄在颈侧的气息有些冰凉,一如那道悄然划过黄濑脸侧的水渍。
“混蛋小青峰,谁嫁给你谁倒霉一辈子”
“嗯…所以你啊,愿不愿意跟我后面倒霉一辈子”
“…我考虑一下,以后再告诉你…”
 
近乎是一步一陷的走在深夜的丛林之间,这一路可谓是跌跌撞撞的黄濑睁大着眼睛急切的想要看清前方的东西。
 
上帝啊,给我一点点希望,哪怕是一点点都好。
有些悲鸣的在心里不住的祈祷着,背上的人此刻的神智似乎已经近渐模糊,黄濑尽可能的带着笑意开口,试图唤回青峰的意志
“睁开眼睛看路,小青峰,没有你我们是走不出去的”
“……嗯…好,放心…我没那么容易就死的…”
仿若是无形的安抚汇聚耳后,黄濑加紧脚步穿过了一大片灌木丛
“……黄濑,下雪了吗?”
一直没有闭上眼睛的青峰看着视线之中出现了片片白点幽幽的叹了口气,他自己并没有意识这只是幻觉。
 
“嗯,下雪了”
黄濑由着身后人所见的轻声附和着,他小心的将青峰往自己的背上托了托,近乎绝望的内心逐渐如同死水一片。
 
“愿上帝与你同在”
 
离开之时赤司的话再次的出现在脑海中,黄濑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才没有,根本就没有什么上帝。
这么想着,突然远处一道温暖的橙色灯光映入他的眼帘,黄濑一瞬间甚至以为自己是不是也出现了幻觉,可是当他眨了数次眼之后,那道灯光却依旧没有消失,他敢保证,自己绝对是跑起来了。
 
隐藏在山与山之间的平川地带上赫然建立着一栋高大的白色建筑,像是个小型的城堡一般,直到他渐渐走进,心脏疯狂跳动的黄濑才猛然发现,这栋建筑正是他小时候待过的那家孤儿院。
难道青峰指的熟悉就是这个?
那么,那唯一留着的一盏烛火,是指引吗?
 
 
急匆匆的摇动孤儿院外新制的铁门,没过一会,便有个娇小的身影从建筑的大门后面小跑了出来,她手里提着盏油灯似乎是有些惊讶。
“请问,你们来找谁?”
一边说着一边靠近,近江理惠稍稍打量了那门前的人一眼便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哦上帝呀!是?是凉太回来了吗!?”
“您好,近江老师,很多年没见了,很庆幸您能认出我”
“赶紧进来!你背上的人是谁!?”
“是青峰,老师,他受了很严重的枪伤”
“大辉!?”
黄濑稳稳的背着身上的人冲着近江温和的笑道
“求斯医生还在吗?”
“在的在的,我现在就去叫他过来,你快点先带他去医疗室!”
 
看着近江老师急切离开的背影,黄濑这时才如同脱力般的全身发软跪倒在了地上,那背上的人也顺着他的动作滑了下来,黄濑急忙接住青峰的身体将他搂在怀里,随后他拍了拍青峰的脸侧
“小青峰,还活着吗,跟我说句话”
紧闭着双眼的人过了好一会才疲倦的睁开眼睛,黄濑终于安心的舒了口气
“嗯,我在…不过…这是…哪里…?”
无神的靛青色眼睛缓慢的环顾四周,黄濑吸了吸鼻子冲着他笑的确实异常灿烂
“回家了哦,小青峰”
青年如此说着。
 
这是,一切的故事开始的地方
 
医疗室外,黄濑疲惫异常的靠坐在墙边,近江老师体贴给他递了杯咖啡安慰道:“别担心,求斯先生的医术你是了解的,那点伤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况且,我们大辉可是一直都要比别的孩子顽强许多的!”
“嗯”
黄濑接过咖啡点了点头,随后他又沉默的叹了口气
“刚刚在大厅里看到新增了那么多床位,这几年,又来了不少的孤儿吧”
“是这样没错,只要战争一打响就不断有无家可归的孩子被送来这里…说到这个,军营的生活很艰苦吧,凉太?”
“其实我还好,因为一些原因我并没有过多的感受过那些艰苦”
“是因为大辉吗?我记得你们小时候我只要一让你去打扫卫生干点活大辉那家伙就要跟我顶嘴”
“噗”
忍不住笑出了声,黄濑弯着眼睛放下手中的咖啡杯,他静静的抬起头看向头顶的那盏明灯。
 
“老师你相信吗,总有一天,战争会彻底的结束的”
“我相信啊,所以凉太你啊~要为了这个愿望而努力哦”
有些惊讶的转头看向身旁温柔的女老师,黄濑抿起了嘴角似乎是有点想哭,随后他听着近江小声的念起了那句话:“愿阳光拥抱我们每一个人,愿这片土地不再被战争所侵扰,愿上帝与你们同在”。
 
终有一日,这个世界将会变成他们所期望的这个模样,黄濑坚信,到时候,他或许能同青峰一起在乡下买一栋小房子,平静而幸福的过完后半生,好像也不错呢。
 
“睡一会吧凉太,你已经很累了呢”
温和的拍了拍青年挺拔的肩膀,近江心疼的抚了抚那双漂亮眼睛下的浓重阴影
“这里还有我,等会大辉出来了我再叫醒你好吗”
“嗯”
确实是困倦到不行的青年稍稍的闭起眼睛小憩了起来,没过一会,他便靠坐在墙上渐渐睡了过去。
 
 
 
“喂!黄濑!黄濑你醒醒,你别吓我啊你!”
“等着收法院传票吧香取空小姐,我家模特万一出个什么三长两短咱们走着瞧”
 
耳边隐约传来几道激烈的声响,夹杂着女生略带哭腔的声音,黄濑在睡梦中有些烦躁的皱起眉,随后他挣扎了半天才猛地睁开眼睛。
“啊啊啊啊啊黄濑!!你终于醒了!”
迎面一个热情的怀抱拥住自己,香取空心有余悸的拍了拍他的后背
“我错了黄濑!我以后再也不拿什么奇奇怪怪的催眠让你试了!”
“你还有脸说!”
经纪人松桥在一旁气到不行的样子,黄濑投过去一个安抚的笑容,直到这时他才逐渐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是做了一个十分悠长而复杂的梦?
他低头看了眼腕上的手表,已经过去了一个钟头之久,他想起了在今天的棚拍结束之后,化妆师香取小姐神秘的走过来跟他说
“让我催眠一下吧黄濑!”
“不要啦!”
 
明明是足够强烈的拒绝,可黄濑还是被硬生生摁进了沙发里,其实前几次黄濑也曾被这位神学爱好者软磨硬泡的拉着催眠过几次,都是些什么能够看见自己的未来又或是看见自己上辈子之类听起来就不靠谱的尝试,虽然最终效果对黄濑而言一点用处都没有,不过就是花了几十分钟睡了一觉而已,然而这次,香取却难得严肃异常的向他解释:“其实超脱于我们本身存在的三维空间外还有一个相对平行的世界,那里的一切都同我们是一样的你明白啥意思吗黄濑,就是在另外一个跟我们只隔着一道墙的世界里会有一个跟你一模一样的人也在生存着,换个说法,就是,另一个你自己,很有趣对不对!被催眠之后你会看到你在那个平行世界里发生的故事,比如说!”
“好了别说了,你来吧”
忍不住再听她絮絮叨叨的黄濑索性直接闭上眼睛,估计还是跟以往一样任何事情都不会发生,只是这一次,结果却完全超乎了黄濑的预料。
 
“怎么样!你看到什么了没有!?”
“……”
黄濑疲倦的揉了揉太阳穴最后还是摇头道
“没有,什么都没有”
“怎么会?你明明刚刚一会哭一会笑的,你有看到平行世界里的自己对吧!?”
“都说了没有了!”
似乎越发有些烦躁的黄濑摇摇晃晃的爬下沙发,明明只是睡了一觉却又仿佛觉得全身力量被抽空了一般。
所以刚才的那个梦?
真的是梦??
 
一向不相信这些神神叨叨东西的黄濑果断否定了自己的联想,肯定就只是梦而已啦,没什么好奇怪的。
这么想着,黄濑逐渐意识到,梦里那个叫做青峰大辉的人,现实中他并没有任何的印象,自己应该是不认识这个人的吧……
抱着一点奇怪而奇特的心情就这么过去了近一周的时间,早已将这个梦境丢在脑后的黄濑百无聊赖的走在学校里。
 
无聊死了,现在的生活。
 
他耷拉着肩膀一副快要睡着的样子,然而身后一阵劲风呼啸而过,甚至都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后脑勺便遭遇了重重一击,紧接着一个橙黄色的篮球滚落在脚边。
 
“搞什么呀”
 
火大的拾起地上的篮球黄濑皱着眉头转过身,一个有着靛青色短发以及靛青色眼睛的少年正满脸汗的站在身后,那偏黑的小麦色皮肤让他心中一惊。
“抱歉,抱歉”
那人毫无诚意的接过黄濑扔回来的篮球紧接着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
“你不就是那个最近很有名的模特黄濑凉太吗”
 
 
平行世界的说法,黄濑,似乎是有些相信了。
 
 
乡下郊外的一栋白色小洋楼里,早已退伍多年的狙击手青峰队长悠然自得的靠在阳台的藤椅上晒着太阳,脚边窝着一只乖巧的长毛犬,画面是极致的宁静与平和,然而突然飞出来的扫帚却骤然打破了这样的和谐,黄濑气冲冲的夹着拖把走到青峰跟前火冒三丈额掏出了把枪指着他
“你他妈的!又不冲厕所,是不是想被我毙了!”
“啧”
毫无所动的撇撇嘴,青峰伸出根手指推开了指在自己额头的枪管接着一把抱住了面前人的腰。
“我只能勉强向你承诺下回会冲的”
“混蛋!你昨天也是这么说的!”
黄濑抓狂的揪着青峰的两只耳朵猛摇,隔壁住着的邻居此时正站在自家院子里抬头冲着他们开怀大笑
“两位今天又吵架了呢”
被他这么一笑黄濑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他礼貌的冲着邻居点点头,随后又悄然补了青峰一脚便继续夹着条拖把跑回了屋内。
 
“见笑了,大概是最近他想买的东西都涨价了的原因”
“了解,我家那位也是这样”
 
两个同病相连的户主男人对视一眼随后又同时心领神会的闭上了眼睛。
 
此时窗外的阳光正好,不少孩子牵着父母的手欢笑着从青峰家的庭院前走过,这个男人即便是脸上已经有了些许皱纹也依旧英气不减的样子,他浅淡的笑了笑,看着自家黄濑提着个大水桶精力四射的给院子里的几株向日葵浇水,那巨大的金色花盘如同那人自己本身的颜色一样耀眼而美好,青峰便在这一片金黄色中半眯起眼睛。
 
这一刻,他仿佛被阳光所拥抱。
 
另一个世界属于他们的故事还没有走到终结,而当下,现实世界里黄濑和青峰的故事,不过,才刚刚开始。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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